曾任山東副省長的退休高官陳某明被家政人員「順走」茅台、五糧液、國窖酒等真假混存的名酒奢品，非法獲利243.5226萬元，長達兩年半的時間裡竟無人察覺。
案發後，家政人員李某被山東省青島市黃島區人民法院一審判決犯盜竊罪，判刑十年六個月，並處罰金二十萬元。
12月15日，「法度law」了解到，李某方認為涉嫌侵占罪而非盜竊罪，已上訴，將申請法院開庭審理。
星期三, 17 12 月
曝退休副省長被家政順走243萬名酒後 慌了
此外，有自媒體報道此事後，收到一名網友發來的《行政案件立案告知書》，其中顯示陳某明於12月13日報稱的被誹謗案已立案。
2021年初，李某應聘到陳某明的女兒陳某家中，從事司機、廚師、保姆等家政工作，在陳某家中吃住，負責照顧陳某明起居以及接送孩子上學等，還入職到陳某的公司成為員工。
據一審法院查明，2021年4月，李某按照陳某的要求，將陳某等人吃飯剩下的茅台酒拿回家時竊取並轉賣。自2021年4月至2023年10月，李某利用自己持有陳某明、陳某家門鑰匙、車輛門禁卡等條件，採取螞蟻搬家的手段，多次從陳某位於青島某地址家中、陳某明位於濟南某地址家中，盜竊茅台、五糧液等物品並銷贓，經查實累計非法獲利243.5226萬元。
為何作案時間長達兩年半、作案數額高達243萬餘元卻未被及時發現？
李某家人稱，工作期間，李某逐漸得到陳家的認可和信任，被安排更多工作任務、授予更多許可權，包括開車拿取、運送、保管家裡的酒水。李某會與他人的司機對接，開車將酒水運回北京、濟南、青島三地的家中存放，也會安排李某在三地來回搬送酒。需要用酒時，陳家會安排李某送酒，飯局上剩下的酒水也會安排李某送回家中存放。
李某家人說，這些酒水在家中存放時，陳家人也時常囑咐李某妥善整理和保管，做到心中有數、拿取方便。李某也正是利用許可權和便利條件，才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部分酒水私自拿走並出售獲利。
但陳家人的陳述顯示，他們沒有授權李某保管家裡的酒，只不過家裡吃飯需要用酒時會讓李某帶過來，剩下的再帶回家。
一審判決書未明確記載涉案酒水的數量及來源，不過陳某明的女婿何某稱，茅台酒總計丟失至少60箱，五糧液丟失至少2箱，紅酒丟失至少20瓶，茶葉丟失至少5盒，阿膠丟失的數量不清楚，手錶丟失一塊，還丟失了一對鑽戒和一對綠寶石戒指。
一審判決書顯示，涉案酒水有真有假。
據貴州茅台酒股份有限公司證明，有42瓶飛天/五星貴州茅台酒非該公司生產（包裝），2瓶十五年/五星貴州茅台酒屬該公司生產（包裝）；四川省宜賓五糧液集團有限公司證明有4瓶五糧液酒屬假冒產品，4瓶第七代五糧液酒、1瓶尊酒屬該公司產品。
關於作案細節，雙方也存在爭議。
李某曾經供述稱，2021年中旬，陳某讓自己將請別人吃飯剩下的兩瓶茅台酒拿回去，回家後自己留下來轉手賣了，陳某未發現此事。於是自己就趁沒人的時候，開始從陳某青島的家中、陳某明濟南的家中偷東西。截至被抓，一共盜竊至少15次，偷的都是茅台酒、五糧液、國窖酒、紅酒，還有阿膠糕、茶葉及一塊卡地亞手錶。
李某供述稱，偷的東西都賣出去了，剩下的一些酒沒有來得及賣出去或者賣的時候是假酒退回來的，就放在家裡、車裡。
資料圖
不過庭審時，李某當庭對公訴機關指控的盜竊方式、盜竊地點等主要犯罪事實予以否認，未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且沒有當庭自願認罪認罰。
李某認為，自己是在搬運、收送、入庫前私自扣下賣掉，自己在此過程中對酒水有保管許可權，自己的行為應被認定為侵占罪，希望能提供監控記錄和出入記錄來證實自己並不是在陳家人家中直接把酒偷走。
李某還說，自己剛被抓捕被帶去陳某明酒庫指認時，民警故意遮擋執法記錄儀拍攝，審問時對酒水來源刻意迴避。
但陳某明的女婿何某稱，2023年7月4日，李某在北京照顧住院的陳某明，同年8月2日，李某以父親病重為由離開北京，何某便讓他交出某小區鑰匙。當年8月23日，陳某回該小區居住，在李某曾住過的房間衣櫥角落處發現一瓶39度的鐵蓋茅台酒。當年10月，陳某調監控發現李某離開北京後，曾先後8次駕車進入小區，有監控顯示李某將家裡的酒水拿走了。除此之外，濟南、青島的家中也丟失了酒水。
李某的辯護人指出，李某明明可以像第一次作案及後續作案一樣，趁自己單獨開車運酒時無人監管、沒有監控時神不知鬼不覺地盜竊，沒有必要冒著被監控拍到、被家中保姆和孩子發現的風險入室偷酒，且既然被害人聲稱有監控，又為何不予提供？
侵占罪是輕罪，盜竊罪是重罪。李某家人認為，陳家人授權李某拿取、運送、保管家中酒水，李某趁機變賣牟利，應認定為侵占罪而非盜竊罪，且李某認罪認罰、積極道歉、退賠。但陳家人否認授權的事實，李某最終被判盜竊，他們不能接受。
據一審法院查明，2023年10月16日晚21時許，李某駕車到陳某明位於濟南的家中再次盜竊作案，被公安機關當場抓獲，並從汽車後備箱查獲茅台、五糧液及紅酒一宗，經物價鑒定，其中2瓶茅台酒、4瓶五糧液酒、1瓶尊酒共價值人民幣14670元。
案發後，李某家人主動退賠20萬元。
一審法院基本認可了公訴機關指控的事實和罪名。法院認為，李某鵬以非法佔有為目的，多次採取秘密竊取的手段盜竊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構成盜竊罪。
對於李某一方提出應認定為侵占罪的意見，一審法院認為，侵占罪是指將代為保管的他人財物非法佔為己有，數額較大，拒不退還的犯罪行為。該類侵占罪的對象是行為人代為保管的他人財物。本案中根據李某的供述、車輛出入記錄、小區監控視頻、陳家人的陳述、證人證言、微信聊天記錄等證據，可以認定陳家人沒有授權李某代為保管酒水等物品，李某採用秘密竊取的方式盜竊陳家人家中的酒水等物品應認定為盜竊罪。
12月15日，「法度law」了解到，李某方認為涉嫌侵占罪而非盜竊罪，已上訴，二審暫未開庭。
有自媒體發文後，收到一名網友發來的《行政案件立案告知書》，其中顯示陳某明於12月13日報稱的被誹謗案已被立案。
對此，北京市中聞律師事務所合伙人、新南威爾士大學法律博士趙琮律師向「法度law」分析認為，該告知書為「行政案件立案告知書」，當前階段對誹謗行為的認定判斷，需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二條：「有下列行為之一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較重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並處五百元以下罰款：（二）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實誹謗他人的；（三）捏造事實誣告陷害他人，企圖使他人受到刑事追究或者受到治安管理處罰的。」
趙琮律師表示，自媒體從業者是否「捏造事實」是最重要的一點。如果自媒體從業人員在文章內容中對案件一審判決書進行了摘取、分析、評價，沒有對案件事實的自行演繹，則該文章內容來自司法文書，由來有據。即使該判決尚未生效，但判決書內容是客觀存在的信息源，與捏造事實形成的虛假信息具有本質上的差異，不構成法律上的誹謗。
此外，有關陳某明財產線索的內容與後續的舉報控告及調查程序息息相關。若相關舉報、質疑性質的內容被查證屬實或有部分屬實，則自媒體從業者的行為不構成誹謗，系對特定對象的公開監督或公開批評；相反，若相關舉報、質疑性質的內容被查證全部不屬實，則可能需要視傳播影響承擔責任。
兩高一部《關於依法懲治網路暴力違法犯罪的指導意見》明確提出：「準確把握違法犯罪行為的認定標準。通過信息網路檢舉、揭發他人犯罪或者違法違紀行為，只要不是故意捏造事實或者明知是捏造的事實而故意散布的，不應當認定為誹謗違法犯罪。針對他人言行發表評論、提出批評，即使觀點有所偏頗、言論有些偏激，只要不是肆意謾罵、惡意詆毀的，不應當認定為侮辱違法犯罪。」
趙琮律師認為，本案轉入刑事案件、導致相關自媒體人員被刑事處罰的可能性較低。
一方面，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條的規定，構成誹謗罪的主觀方面是故意，即積極實施捏造虛假信息的行為，追求他人名譽受損的結果。這與基於一定客觀事實或違法犯罪線索表達訴求、追求有關部門關注，希望引起有關部門注意並調查的主觀意圖不同。
另一方面，公安機關偵查誹謗罪刑事案件，需要案件達到「嚴重危害社會秩序和國家利益」的程度，其他情況下，誹謗罪由被害人向人民法院告訴而啟動，公安機關必要時協助取證。
趙琮律師還提到，若「陳某明家中失竊價值不菲的名酒」情況屬實，則可能成為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等罪名的犯罪線索，可以通過舉報控告等方式向監察委員會移交犯罪線索，啟動調查程序。
此外，根據《執法機關和司法機關向紀檢監察機關移送問題線索工作辦法》等規定，辦理李某涉盜竊罪一案的司法機關如認為存在違紀違法線索的，也應當移送：「執法機關、司法機關在工作中，發現下列問題線索，應當及時移送紀檢監察機關，由紀檢監察機關依規依紀依法處理：黨員涉嫌違犯黨紀，依照紀律處分條例、監督執紀工作規則等有關規定，應當由紀檢機關處置的；監察對象涉嫌職務違法，依照監察法和政務處分有關規定，應當由監察機關調查處置的；監察對象涉嫌職務犯罪，依照監察法、刑法以及監察機關管轄的有關規定，應當由監察機關調查處置的。」